我在深圳长大,是龙岗横岗人,祖祖辈辈都生在这。小时候,家附近全是农田,上中学的时候,农田变成了骑楼,到如今,深圳都是高楼大厦。在这个过程中,每一次见到这块土地的变化,我都特别有感触,也对生我养我的这块土地充满了感恩之情。
正是在这块土地上,我接触了许多来深圳打拼的人,看到不同群体的人,也看到这个社会的各种变化。在企业做得还不错之时我开始做慈善,因为我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去承担一些社会责任,去付出、去关心别人。于我而言,办企业是生存方式,做慈善是生活方式,我愿意用这种方式去回报深圳这块热土。
1992 年,我从深圳大学毕业,当时深圳大学率先取消了大学生工作包分配,好多人都非常痛苦,因为需要自己找工作,但恰好是这样的环境,给了我机会去尝试做自己热爱、想要做的事情
1988 年,我考上深圳大学,当时非常想学计算机,可阴差阳错被数学专业录取了。本来我想转系,但发现自己数学学得也不错,还拿了奖学金,就没转系了。
毕业后,因为深圳大学取消了工作包分配,所以我就找到横岗的一个股份公司上班。上了半年,我觉得工作有些沉闷,就辞职了。当时木棉湾有个亲戚在开小百货商店,我就把它承包下来,变成一个超市。当时很多人还没有超市的概念,我是看到深圳免税商店的销售模式,才有模学样地办了一个。
1996 年,因为心里始终惦记着计算机,我就自学了编程,并在横岗创办方中天电脑店。当时店铺仅 10 平方米。一开始我对电脑认识不多,有朋友拿出内存条问我这是干什么的,我两眼发蒙,赶紧恶补功课,拆装电脑、安装软件,很快就清楚了各个部件的用途和组装方式。
那时深圳电脑还不普及,很少人能接触到,主要是外企要用。他们在深圳建厂,需要用电脑管理工资、库存和人事等。于是我就把组装好的电脑卖给外资企业。
后来接入互联网,我又开始学些网络知识,那时候连接网络还是用 Model 进行电话拨号。我算是中国最早接触网络的一批人,广东省电信的一个负责人还把我们这些第一批用户叫去开会,那时候只有 20 个人出席。
1997 年,我与方正公司合作,成为方正在龙岗区的唯一代理商,也正式注册成立了深圳方中天网络技术有限责任公司。
开始公司的很大一部分业务是电脑培训,因为很多人不会用电脑,就让我教他们。我当时的主要工作是一边编程,一边做培训。
后来培训越做越大,我们成为龙岗区最大的电脑培训机构,最多的时候,我们在龙岗区就有 14 个教学点,培训了超过一万人。利用公司自有资源和客户资源,我还为参加培训的学员安排实习,或者帮他们联系工作,把他们推荐给我们的客户,给予他们力所能及的帮助。
2002 年,我在龙岗区成立女企业家协会,我做执行会长,组织龙岗的一些女企业家去助养助学。
我拜访了许多困难家庭,其中有一个家庭住在南澳,在田地里面,他的家像茅屋一样。还有一次去平湖,那个家庭里妈妈是环卫工人,独自抚养孩子,住在一间黑乎乎的小屋里。我当时特别有感触,也开始认真观察这个社会。
这个社会是多样性的,我们办企业的时候,是先养活自己,后来想,如果有机会可以去关心这些需要帮助的人,就应该尝试去做。
2006 年,我遇到姚晓明博士,他是专门医治白内障的医生。姚晓明博士告诉我,好多人都说要捐钱去帮助那些白内障的人,但却得不到真正实施。我就告诉他,我来帮你。当时我帮他筹了一辆车子,专门去劝人去世后把角膜捐出来,我们还筹款去全国各地帮贫困的白内障患者做免费治疗,这个活动我们称之为 光明行 。在这个活动中,我们帮助全国贫困地区 2000 多名白内障患者重见光明。
我还办了许多场音乐会,请钢琴师在深圳音乐厅为自闭症儿童、盲人等一些演奏。像盲人、自闭症儿童,他们需要一些声音、感官、艺术上的刺激。音乐会办了后,我记得后来有个记者和我说,曾参加过一场为盲人举办的音乐会,一辈子都忘不了,对此我感到很欣慰。
其实我都忘记自己做了多少公益活动,比如资助很多孩子上学。虽然经常收到向我表达感谢的邮件或短信,可我不会主动跟他们联系。我只希望当他们有能力的时候,也去回馈社会。很多时候我反而很感谢他们,给我了一个机会去帮助他们。
2008 年汶川地震,我组织发动一些企业家和建筑家去帮助灾区人民重建家园。当时有个村子——汶川县码头香草河村,这个村子本来没多少人知道,因为地震让外界所知,我们就去帮助这个村子重建。重建结束后,在回来的路上,我开始思量,自己花费将近十年的时间多是往外地跑做公益、做慈善,却常常遗漏深圳,自己为何不回到这块熟悉的土地上做慈善呢?所以从那里回来之后,我就决定扎根深圳做慈善。
有些公益是立马见效的,比如白内障手术做完,纱布一揭开,就看得见了。但很多公益是一个持续的过程,比如教育孩子读书,不是说今天教了一个课文,明天他就能发明创造出什么东西
我在横岗上小学时,家住在街头,街尾有个小小的新华书店。有时放学比较早,妈妈不用我去割草,我就会去那里看书。那时书店不是开放式的,需要售货员拿给我,我天天去,后来都跟他们混熟了。现在想想,正是那段经历改变了我,也让我成为横岗当时极少数考上大学的女孩之一。
因为自己受阅读的影响,觉得阅读很重要,所以我想办一个阅读馆。2010 年,我开始筹办爱子乐阅读馆。我自己拿了一笔钱出来,也让身边的朋友捐书,但我不允许随便捐书,要按照我的要求和书单去捐。开始他们觉得我很挑剔,捐书还有要求,后来我告诉她们,孩子在不同年龄段,看好书和坏书都对他们有不同的影响,所以一定要选对的书,他们才慢慢认同了我。
选书很重要,怎么读也很重要。我从公司调了几个员工过来,跟我去北京待了一年。当时北京师范大学的几个教授在做儿童文学的推广,我花了十几万元,让他们把国内出版社能买到且符合要求,适合 12 岁以下的儿童阅读的书籍全部买来看一遍,然后挑 200 本出来,每一本应该怎么读都研究过。
我有一个观点就是要让阅读变得有趣。很多孩子觉得读书压力大,其实当真正知道怎么读的时候,阅读是非常有趣的。我们还会做一些延伸,比如让孩子表演,演绎一本书,让读书这个行为变得更有趣。
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叫阅读馆,不叫图书馆。我告诉他们,图书馆可能只是进行一个借阅的行为,阅读馆不是,它是开展阅读活动的一个场所。
这个概念在当时来说还很新鲜,为了开好这个阅读馆,我筹备了一年多,直到 2012 年才正式开馆。那是深圳第一家阅读馆,也是目前为止规模最大的一家。
其实阅读并不只是局限于阅读馆,我们还去不同的社区、学校开展阅读活动。我们会固定派一些员工出去,去阅读资源比较匮乏的学校给孩子们上课。有些懂得阅读的老师也会来我们这里做志愿者,我们现在有 3 个场地、100 多个阅读推广老师,每周末都会来我们这里,教孩子阅读。
阅读馆还能给孩子提供一种阅读的氛围。有一次我在阅读馆看到一堆孩子,大概才六七岁,坐在地上讨论一本书。我就问他们是同一个班的吗?他们说不是,那是同一个小区的?也不是。最后他们说是来这里才认识的,他们结伴看同一本书,然后形成一个小组讨论,这是自然而然形成的一种氛围。
还有一个女孩,她当时读四年级,有个暑假我天天看到她过来。我以为她是深圳的,但她告诉我,她住在潮汕,爸妈在这边打工,只是放暑假才过来和爸妈生活一段时间。她来了几天阅读馆,非常喜欢,就恳求爸妈把她带过来深圳上学。后来开学之后,她真的来了。后来这个小女生慢慢长大,寒暑假还经常来阅读馆做义工。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故事,她让我感受到,很多孩子不是不喜欢读书,只要愿意花时间去培养,阅读必然会对他们产生影响。
随着阅读馆被越来越多的人了解,也有许多人开始帮助我们。比如有些场地是龙岗区给我们的,包括龙岗区的胡红梅老师儿童文学工作室,还有一些基金会,如幸福基金会,他们都给了我们一定的资助。
我们每次做大型阅读活动,都有很多义工过来参加,最多的一次有 300 多个义工,这些义工有在读的学生、工厂的工人,等等。有一个老爷爷,他退休以后经常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做义工,而且每周末都会来我们阅读馆帮忙,他说他很开心有机会能做这个。其实做阅读馆也让我看到了这个社会的另一面,更多人愿意付出的一面。
10 多年前,我在北京,有个网站的工作人员采访我,让我总结一下对人的生活的想法,我说: 办企业是我的生存方式,做慈善是我的生活方式。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想有份工作可以养活自己。后来逐渐发现,这份工作不仅可以养活自己,还可以让我有能力帮助别人,我就去做了。实际上这种生活方式就是一种能力——付出爱的能力,帮助别人的能力。中欧体育kok官网入口
以前一直有人说深圳是一座很新的城市。其实深圳的包容性是它非常重要的一个文化。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汇聚深圳,他们可以通过阅读去读深圳的历史和文化。阅读能让大家产生新的共鸣、新的思想,甚至慢慢形成一个新的文化。我见到许多阅读推广人,他们都对深圳这种阅读氛围称赞不已。
我们这一代人大学毕业时,改革开放已经十多年,许多行业已经发展到一定的阶段,但也恰好需要大量的人才,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投入各项事业,我就成了其中的一分子。我常会觉得自己是多么幸运,生在这片热土,这片土地那么有活力,我对它充满了感恩之情,所以我更应该回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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