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0到1制作深度报道播客《报导者》是怎样做到的?
栏目:媒体报道 发布时间:2024-05-31
 中欧体育最新地址深度报道播客要怎么做?《The Real Story》是如何确定选题和进行采访和制作的?节目发布后,要如何经验听众社群?媒体孵化的播客节目,又会对媒体报道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全球深度报道网采访了节目的主持人刘致昕和制作人蓝婉甄,请他们分享制作中文深度报道播客的方法与经验。  在《中文深度报道播客,有哪些值得听?》一文中我们曾介绍了《The Real Story》这档由台湾非营利网

  中欧体育最新地址深度报道播客要怎么做?《The Real Story》是如何确定选题和进行采访和制作的?节目发布后,要如何经验听众社群?媒体孵化的播客节目,又会对媒体报道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全球深度报道网采访了节目的主持人刘致昕和制作人蓝婉甄,请他们分享制作中文深度报道播客的方法与经验。

  在《中文深度报道播客,有哪些值得听?》一文中我们曾介绍了《The Real Story》这档由台湾非营利网络公益媒体《报导者》与播客平台 SoundOn 合作推出的播客。

  《The Real Story》开播不久后就冲上了苹果播客台湾区的前10名,甚至一度位列“热门节目排行榜”的第1名,并且进入了苹果播客台湾区首度公布的“2020年度热门新节目”榜单中,这对于一档新闻类播客来说是不常见的。同时,它还于今年3月获得了第一届 KKBOX Podcast 风云榜颁发的“年度最佳节目”和“年度最佳新进节目”两大奖项。

  如今,《The Real Story》已经上线集节目,它的节目形式很多元,不仅有记者和编辑的访谈,也会邀访研究者回应听众对时事的疑问,或是以声音纪录片的形式声音带领听众回到采访现场。

  深度报道播客要怎么做?《The Real Story》是如何确定选题和进行采访和制作的?节目发布后,要如何经验听众社群?媒体孵化的播客节目,又会对媒体报道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全球深度报道网采访了节目的主持人刘致昕和制作人蓝婉甄,请他们分享制作中文深度报道播客的方法与经验。

  刘致昕:2019年8月,我曾经作为嘉宾在 SoundOn 的原创播客《文本特急开讲》讲述了我所做的专题报道,当时蓝婉甄在 SoundOn 工作、是这档播客的制作人,录完节目后我在和婉甄的聊天中说到《报导者》的深度报道很适合做成这类的音频内容,于是她之后就主动接触我们的行销同事,提出了 SoundOn 想和《报导者》合作制作播客的想法。

  《报导者》在进行内部评估后,去年上半年向读者发放了调查问卷,总共收到了1599份反馈问卷,发现有95%的会听播客的读者希望《报导者》做播客,最终我们决定与 SoundOn合作推出《The Real Story》这档播客。

  蓝婉甄:《The Real Story》的团队主要由三个人组成:主持人刘致昕(同时也是《报导者》副总编辑)、制作人蓝婉甄以及社群运营洪琴宣,此外,《报导者》的摄影记者、工程师和行销人员也都会给建议。

  刘致昕主要负责前期的选题规划、录音采访以及录音完成后节目脚本的撰写和编辑,过程中会听取我和洪琴宣的意见。访问结束后,全部的录音素材交由我进行后期制作,包括处理录音的音质、调整素材中的资讯、以及音效和音乐的搭配。成片完成后,洪琴宣会负责节目标题和宣传文案的编辑和把关,最后上架节目,并在各大社交媒体进行推广。

  《The Real Story》制作人蓝婉甄(左)和刘致昕(右)在外出采访。受访者供图。

  刘致昕:我们目前最短的节目制作周期是一到两天,一般是很紧急的新闻类的题目,比如台湾的藻礁议题。也有制作周期比较长的,一种可能是因为前期采访时收集的声音素材很多,导致后期制作时会花很多的时间;另外一类是我们希望通过节目跟听众互动,我们前期会花时间先收集听众关于某个话题的问题,然后再开始制作节目,所以制作时间的长短不一定,主要取决于单集节目的形式。

  通常我们在决定要做一个选题之后,就会思考这个选题适合用哪一种形式,然后我们有哪些素材,这个素材可能包括可以请谁做来宾,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作为媒体,我们强调去记录现场的声音),盘点完素材是什么,决定节目形式后,才能确定制作周期。

  《The Real Story》的选题来源有哪些,节目形式有几种?确定选题的标准是什么?

  刘致昕:我们收集选题的方法有四种:《报导者》的编辑台和播客团队对新闻时事的判断;通过 Instagram、邮件获得的听众回馈;最近做的文字报道;向同事们询问得到的反馈。

  因为我们的本职还是记者,做播客对我来说就是做新闻,不同的是声音的形式和用不一样的叙事手法创造不一样的连结。我们把关新闻选题的关键有三点:

  一是“why now?”,即“为什么是现在?”。对新闻媒体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时间点,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像台湾的藻礁议题、泰国的学运,都是很有新闻性的议题,当下我们需要用声音来呈现这些议题;

  二是“why everyone?”,即“为什么跟每个人有关?”。世界上的题目太多,我们不可能每一个都做。对于一个靠大家捐款运营的公共媒体,我们希望创造出更多的公共价值,所以我们要判断这个选题跟每个人的关联性有多强,或者我们有没有办法从议题中找到一个跟最多人相关的视角或者联结来呈现它解答它。例如我们在关注流浪动物,或是同志、跨性别、政治受难者家属等各式各样的议题时,都会选定跟大众最有关的连结点,最后抛出一个对每一个人都有价值的结论,试图跟更多人对话;

  三是“why us?”,即“为什么是我们来做这个选题?”。因为很多选题众多人都做过了,或者是同一时间有很多人都在做,那么我们去做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我们可以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东西吗,如果可以,我们就去表达出我们独特的价值。

  蓝婉甄:《The Real Story》的节目形式一共有六种:总编辑或记者分享调查报道幕后;走入现场采访的声音纪录片;与专家或事件当事人的议题对谈;议题延伸出的听众故事;当事人的第一人称自述;以及听众提问、记者回答。

  蓝婉甄:出去采访时,我们会选用相对轻便、功能满足需要的器材,常用的是 Zoom H6,它可以外接四支麦克风,还有一个比较大的收音接头,可以更换 XY 麦克风、MS 麦克风和枪型麦克风,我们会根据场合的需求看使用哪种麦克风。

  室内录音时,我们在空间比较开放的办公室会用 Zoom H6。有时去更封闭、隔音更好的录音室进行录音,常用的器材包括 Rode 的 CasterPro,它有四轨的麦克风,还可以接蓝牙和音源线,同时还有一些音效可以使用。

  外出采访时怎么选择录音的时机?录制什么样的声音素材能让故事听起来更真实?

  蓝婉甄:我们会先观察现场的状况,先厘清发生互动的场合在哪里、主要发言的人是谁,如果是活动现场的话,那么就是舞台在哪里、发起的人在哪里,了解整个场地的状况之后就会打开录音机进行录音。如果活动的环节或议程比较清楚,我们会尽量一段一段的录音,以确保录音成功。

  比如《跟阿爆回家》系列节目(共有两集节目,由《报导者》的记者前往台东跟访2020年台湾金曲奖得主阿爆,走进原住民部落、体育馆演出现场、阿爆的家中等地方记录她与音乐的故事),第一集节目的开头有海水的声音,让大家知道我们来到了台湾东部,然后录下了部落小朋友玩闹的声音,像是我们带着听众一起走进这个部落,接着是学校里小朋友正在练唱的声音,那么听众会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唱歌,谁带着他们一起唱歌?这些非常多的声音片段让听众觉得真实、更有跟着我们一起走进去的感觉。

  刘致昕:在新闻现场,那些关键的瞬间不会有第二次,我们大部分情况下就是在确定好目标是谁,以及收音最好的位置后就一直开着录音机,回来之后再全部重新听。

  有时你在现场的判断并不一定是最正确的,采访回来后你会退到现场之外,从听众的视角去听现场发生了什么事情,对现场有重新的理解,这是记者采访的必做功课。听完我们会判断哪个内容是好的,可是它的音质不一定是最好的,这时候就会出现两难。就声音来说,音质为优先考量,但我们是一个新闻类播客,如果那个内容能很好传达出现场的context(语境),我们就要在这两个标准之间进行选择,选用大家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的内容,每一次都有这样的挣扎。

  《报导者》执行长、编辑部顾问何荣幸(右二)和总编辑李雪莉(右一)参与节目录制。受访者供图

  亲密感是播客的其中一个特性,你们如何在采访过程和节目中呈现出这种亲密感?

  蓝婉甄:致昕在正式的录音之前一定会做大量的功课,包括议题相关的新闻报道或资料,侧访相关人士问问他们的意见,对于要访问的议题或领域形成一定的了解。另外,致昕会先跟嘉宾做初步的访问,让嘉宾对我们建立信任感,在录音前再同嘉宾厘清录音的流程,包括哪些是后制可以调整的,哪些题目嘉宾觉得录音时怎么表述更为适合,循序渐进地让嘉宾有心理准备,他就会愿意投入真心把故事讲出来。在后制完成后,我们会再让受访者确认是否有比较敏感的部分,然后我们再去做调整。

  刘致昕:我需要做很多心理建设才能好好主持节目。我记得在录第一季的最后一集时,我一个人的单口录了三次,录到第三次我知道我卡在哪里了,那次我体会到,如果没有办法发自内心的讲话,我就没有办法主持好节目。

  我们邀请来的嘉宾大部分是素人,讨论的议题很多时候是很重的、很敏感的、很私人的东西,我对待来宾就像对待我自己一样,要让彼此能安心说话。婉甄提到的我做的前期准备都是为了让对方安心,告诉他,你来到这里我其实只想听你想说的话,所以理解他想说什么,然后让他好好地说出来,其实就是我作为主持人在节目中做的事情。如果他/她说出了真正想说的事情,可能在一些客观事实上会存在一些知识门槛,需要知识的补充才能让听众听得懂,这也是主持人的工作。要让嘉宾能更轻松地集中在去思考他自己想传达的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我来补充,这就是我作为主持人与嘉宾之间的关系。

  刘致昕:写脚本对我来说很花时间,它比写文章更难,我能够做的是让受访者通过声音传达出来的”重量“可以被听众完整地接收,包括资讯上和情绪上。

  以《自由原来很贵》这集节目(《报导者》的2020年末专题延伸而来的叙事类节目,由三组来自不同行业和地方的普通人讲述他们在2020年的疫情阴影下的个人经历)为例,一位讲述者是机师,为什么他的故事重要?机长是一个什么样的职业?另一位是酒店公关,为什么她的故事重要?她说的东西有什么背景知识是听众可能不具备的?这些都是我在撰写脚本时需要补足的资讯。

  另外,这集节目有三组讲述者,他们的叙事方式、讲话的节奏、故事内容都不一样,把他们放在同一集中,要让大家从头听到尾感受的情绪是完整的、顺畅的,就需要在撰写脚本时考虑主持人口述的语速和节奏,用什么样的形容词、名词以及用词的密度,确保嘉宾想要传达的故事的完整性。

  蓝婉甄:要挑到适合的音乐同样是很困难的事情。首先我觉得现场音的留白或者是论述的留白部分如何处理是很重要的,比如这个部分到底需不需要音乐,需要剪辑的多紧凑,背景杂音要留多少?我原来是做广播的,很追求干净的音质和没有空白,但致昕跟我分享了记者在做采访时,中间他停顿的几秒其实更能彰显出情感,所以我在做配乐时会特别留意这个部分,思考哪些地方留白会更有情感、哪些地方是加入音乐之后会更有感情。因此,什么时机点适合加入音乐,在一开始还是中段,在这个人讲话时、讲到哪一秒需要有一段音乐来烘托,还是等他的论述讲完大家会更有感受,我会先做这个判断。

  第二,在音乐的选择上,我通常会打开参考的几个音乐资料库,搜寻几个关键字,例如什么样的配器,是钢琴,还是吉他,或者是什么样的情绪或氛围,悲伤的,还是轻快的,先进行基本的挑选,再根据我要配乐的段落一一地搭配,直到筛选出音乐的起伏或者停顿刚刚好和节目相配。有时我可能听了二三十首音乐,听不到一首适合的,第二天就会更换不同的关键字去搜寻,或者是去听别人的节目,看看类似的题材或类似调性的节目通常会怎么样去配乐。现在当我听到不错的音乐时,我会想到接下来要做的题目可能会适合,那就先留起来,像松鼠储粮一样。

  蓝婉甄:有付费素材库 PremiumBeat,它的方案是月付一定金额可以下载一定数量的音乐。它的优点是会提供同一首音乐的不同版本,按照长短分为30秒,60秒、2分钟等等,以及同一首音乐的不同配器,例如鼓声、钢琴声、吉他声,下载一首歌就会包含很多素材,可以搭配在不同的集数中。

  还有免费素材库 MotionElements,它每隔一段时间会发布一定数量的免费音效或者配乐,我就会先储存下来。但是需要注意,使用它的免费音乐要标注引用来源和创作者的名字。

  刘致昕:听完成片后,我会开始写单集节目的标题和 shownotes 的草稿,按照不同的调性写出三个版本,交由社群运营洪琴宣挑出她喜欢的一组,她会从听众和运营的角度作出自己的判断,然后根据听节目的感受写出更长的、发布在 Facebook、Instagram,和推特上的文案,所以最后呈现出的节目文案综合了不同的视角。

  《报导者》作为媒体,希望节目的 engagement(参与度)是尽量大众的,文案是一个桥梁,让所谈论议题的正方和反方知道通过这集节目可以得到什么,或是我们讨论的方向是什么,让他可以跟着我们的声音一起去思考、一起去想象。细心的朋友会发现,《The Real Story》的文案的调性会比《报导者》的更年轻更活泼一些,因为播客的听众在年龄上比文字报道的读者大约小5~10岁,所以我们要用另外一种语言来跟听众对话。

  蓝婉甄:我们会参考托管平台和播放平台提供的数据分析和听众画像,例如《The Real Story》在 Spotify 上的收听比例较高,它提供的数据就很有参考价值。另外,社交媒体上的听众互动也是判断依据之一,比如我们的 Instagram 上很多听众是大学生、甚至是高三学生,还有的是工作几年的上班族。

  我们去年还办了两场听众见面会,分享了做过的节目的内容,以及我们的制作心得,请听众听完后说出他们的反馈。后续我们把听众见面的录音片段运用在第二季的《年末真心话特辑》中,希望以这种方式让听众觉得,他跟我们分享的这一切我们都有听见、都会成为我们节目的一部分。

  刘致昕:我们现在总共收到了六、七千条的回馈,包括了苹果播客上的评论,社交媒体的私讯,以及我们发放的大约一、两千份的调查问卷,在问卷我们会请听众填很多问题,包括:你听了节目多久?除了我们之外还会听谁的节目?为什么听我们的节目?哪一集是你最喜欢的……等等。让听众告诉我们他们是谁,他们要什么,互动是我们很强调的事情,我们把做播客当作做新闻的一部分,而新闻媒体需要重新在这个社交媒体的时代去寻找自己跟阅听人之间的连结。

  刘致昕:首先,在《The Real Story》去年开播后,很多人认识了《报导者》,缓解了疫情对募款带来的影响,让我们在危难中达到了去年的募款目标。除了有许多单笔捐款之外,播客开播至今新增的向《报导者》定期定额的捐款人数,占总人数的三分之一至二分之一。

  另外,播客为大家在生活中提供了更多的选择,帮我们触达到更多的人,妈妈们、外卖员、上夜班的、在机场工作的、海外的、乡村的老师和学生等,很多过去都不是我们的长篇报道的读者,但他们现在都可以来听播客。

  《The Real Story》不仅仅是播客,它背后是《报导者》整个团队花了五年的时间累计出来的品牌以及做新闻的方式。作为子品牌它现在取得了初步的成效,触达到的听众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象过的,他们可能是一边听独立乐团,一边听《The Real Story》的年轻人,颠覆了过去大家对《报导者》品牌形象的认知。

  蓝婉甄:最近听了范琪斐的播客《说故事的人》(),我觉得他们在声音工程的处理上令我惊艳,但目前只有一集,我会持续观察他们怎么样用更多元的方式处理议题。

  刘致昕:我长期收听的是《This American life》()和《故事FM》(),这两档播客处理的东西都不容易,有时候是很微小,很细微的情绪,或者是一个情节或是一种身份,怎么通过声音叙事的方式把事情讲好、讲满、讲清楚很不容易。尤其是《This American life》,他们的资源很多,做了大量的采访,通过很好的剪辑用一整集把一个概念讲得这么仔细。我在听这两档播客时是一边羡慕、一边思考我们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怎么样向他们学习把故事说好,把想要表达的情绪表达好。

  除此之外,因为我之前以做国际报道为主,所以我本来就把播客当作一个资讯来源,根据议题去收听各个节目,了解事件的最新进展,或者通过访谈中的表态认识一些关键人物。比如 BBC 的《HARDtalk》(),我会去听主持人怎么样把不好听的问题问出来,怎么样处理存在冲突的立场,双方怎样维持访谈的火花,这些都是需要锻炼,每一集节目二十几分钟的高密度的对谈都是很好的参考。整体来说,我会从选题企划、主持人和关注议题这三个角度来学习。

  目前,《报导者》正与台湾的音乐串流平台KKBOX合作,制播一档新的节目《On The Ground 路边摊计划》,节目会以每两周更新两集的频率在 KKBOX 平台和《报导者》网站上发布,第一集节目将于4月19日发布。

  与《The Real Story》以新闻议题为核心的调性不同,《On The Ground 路边摊计划》更侧重在地现场和小人物的角度,制作团队会从过去五年《报导者》曾报导过的相关议题出发,前往台湾各地,以小人物的在地视角回应青年听众对社会的提问。首季节目涉及的议题将包括自我认同、死亡、多元性别认同、居住正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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